——休斯顿中华民乐队素描
六年前,因缘际会,我结识了一位从东部来的老乡杨万青,他就是今天休斯顿中华民乐队的队长。他不是音乐人出身,拿的是分子生物学博士学位;但在我认识的音乐发烧友里,他的音乐潜质是最好的。他对我说,音乐是我儿时的一个梦。
一句话、一个圆梦的愿望,我们有了今天的中华民乐队。
十年前,我认识了侨居休斯顿的琵琶演奏艺术家吴长璐。出现在我眼前的她,象个稚气未脱尽的高中生,洋溢着青春活力和进取的热情。说起音乐,她滔滔不绝;谈到理想,眼中会闪出异样的光芒。
十年来,她在美国这块土地上精心经营,默默耕耘,教学传艺,弘扬国乐,其敬业、执着、坚韧,从不言放弃的精神,始终影响着我,感动着我。
一个是学基因工程的,一个是专业演奏家,是他俩引出了我这篇文章的话题。
记得刚来美国时,大家都喜欢引用一句不知出处的话:得到了天空;失去了土地。这是一个悖论,同时也是一个冷冰冰的现实。天空是什么?我理解是对自由的渴望,是对集权的告别。
我们义无反顾地将自己驱入一个新的人生驿站,却永远失去了我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文化的根。这对于一个学人来说,尤显尴尬与无奈。刚来美国不久的我,面对海外众多来自两岸三地出身专业的音乐人,摇身变为亚音乐或非音乐人这一事实,也困惑了许久许久。
近十年来,涌进休斯顿的华人暴增,虽然鱼龙混杂,良莠不齐;但都有一个共同之处,一窝蜂、争先恐后地送孩子去学小提琴、钢琴,也不管孩子是否有音乐潜质。学费花了,时间用了,心理才有了不输旁人的平衡。
我称这种现象是去文化(民族文化)现象。这使海外华人的文化迷失,更雪上加霜。
在跟我学习民乐的学生中,大多数是来自港台或东南亚的华人移民家庭,甚至会有西方人成为我的学生。这一现象很奇特,也许是因为这些华人的生活根基过早疏离华夏文本土,补课的愿望,传承中华文化的紧迫感更强烈所致。对于美国学生来说,东方文化压根儿就充满着诱惑与神秘。他们无一例外都去过中国,甚至修习中国功夫,都是地道的中国迷。
时刻反省自身的文化定位,是全球文化人的永恒命题。记得八十年代,我在国内阅读加西亚•马尔克斯的《百年孤独》,对书中力透纸背、强烈的文化归属感并无太深的体会。如今重新阅读,感觉大不相同。作为南美作家,加西亚•马尔克斯将拉丁美洲传统文化和魔幻现实主义叙事手法抒发到极致。这恐怕也是该书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主要原因吧。
海外华人,这个庞大的、远离中土的族群,如果不秉持和悉心传承自己的文化,用不了几代,作为一个族群,它必将消亡。许多有识之士,意识到这个关乎自身文化存亡的事实,各自挺身而出,来延缓这种迷失的进程。在休斯顿的民族音乐领域,就有吴长璐音乐学校,国剧社,红棉剧社,李奇二胡教室,以及今年横空出世的中华民乐队。
成立还不到一年的中华民乐队,是由一批民乐发烧友自发组织起来的。没有活动经费,大家自掏腰包捐钱买乐器。大多数乐友使用的是自家购来的乐器。团队精神加奉献牺牲,严格的训练加演奏水准的迅速提高,使这个新生团队不断壮大,逐渐吸引了一些专业音乐人士的鼎立支持。休斯顿著名音乐人萧楫,银锋,吴长璐,李奇,许瑞庆,郦泽泉,姚欣植等纷纷加盟,力挺中华民乐队组织的首场民族音乐会。
在我的眼里,这是一群最可爱的人,他们中多数拥有高学历,都是海外华人的精英。当他们下了班风尘仆仆赶到排练场,象士兵拿起武器那样操起自己的乐器,俨然就是肩负文化使命的音乐人。在排练场上,我看着这一张张可亲可敬的面孔,内心溢满了感激之情。
我常对乐友们讲,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。这个话题曾在国内音乐理论界争论很久,论辩双方各陈己见,互不相让。其实在美国这个多元文化社会,确实验证了这句话的意义。你若迷失自己的文化特性,也随之失去了你的应有位置。我的很多学生都接受过钢琴和小提琴的扎实训练。虽然我只教他们民乐,但我会定期为他们提供一些钢琴、小提琴的中国作品,鼓励他们试奏;使这些出生在美国的华人后代,对中国音乐有更多的了解。
弘扬民族音乐文化,是海外音乐人的神圣使命。也是多年前我与吴长璐杨万青这些海外赤子交流沟通的共识。今天,中华民乐队正在准备的2010年新年音乐会,将是见证这一光荣使命的时刻。民乐队最年轻的笛手小阎姑娘,将同时用口笛、葫芦丝、埙、巴乌、排箫、竹笛六种中国乐器诠释《中国风情》;二胡演奏家李奇将演奏享誉世界的经典名作《二泉映月》;吴长璐老师和她的弟子们将演奏首次与观众见面的琵琶古曲《霸王卸甲》……中华民乐队从小到十岁、年长到七十岁的每位队员,在队长杨万青的带领下,紧锣密鼓,厉兵秣马,为共同打造这一历史的瞬间而全力以赴。
轻拢慢捻、如天籁交响,声声中国情;
抚琴操弦,似行云流水,缕缕华夏魂。
吴长璐十年前对我说过的话,犹在耳边;她的那群得意门生的曼妙身影在我眼前呈现。憧憬着这美仑美奂的一幕,我眼眶湿了――
因为我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海外音乐人未泯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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