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杉寄语，放歌友谊

——朱佳莉独唱音乐会作品赏析 

·张新·

来自中国的青年歌唱家朱佳莉独唱音乐会，即将在休斯敦拉开帷幕。这场名为“红杉树，中美友谊之约”的音乐会，是应老布什之邀，经美中基金会，中领馆以及休斯敦侨社的不懈努力和精心策划，在中美文化交流领域推出的一部重头戏。

音乐会隆重登场之际，大家更关心的是作为文化大使的朱佳莉，带给我们的将是一场什么样的音乐会呢？当我一开始见到她时，曾不敢确定这样一位年轻的歌手，能否独自驾驭这样一场音乐会。在与这位小老乡进行交流后，才得知她的硕士导师是中国音乐学院院长金铁霖，和享誉世界歌坛的歌唱家梁宁女士。遂答应了为音乐会撰写这篇作品分析。

这是摆在我面前的音乐会曲目，第一首歌曲《红杉树》凸显了此次音乐会的主题，35年前中美建交时，由当时的美国总统尼克松赠送给中国的一棵美洲红杉树，安家于美丽的西子湖畔，尼克松和中国总理周恩来，曾经双双流连徘徊过的地方。从此，这象征着友谊的红杉树，成为艺术家争相讴歌的主题。这首由中国著名音乐家沈传薪当年创作的艺术歌曲，旋律优美舒展，清丽明快，热情奔放。一经问世，便深受欢迎，迅速风靡全国。当年，一曲红杉树由著名女高音歌唱家朱逢博唱红大江南北；今日，又逢歌坛新秀朱佳莉承接前辈，放歌美南，颂扬中美友谊。说明了该首作品在歌坛上持久的艺术生命力。

《枫桥夜泊》是另一首中国经典的艺术歌曲，作者是不久前过世的中国当代著名作曲家，音乐理论家，音乐教育家，音乐活动家，中国音乐学院教授、副院长黎英海。这首创作于80年代的《枫桥夜泊》，是黎英海所创作的艺术歌曲《唐诗三首》其中的一首，歌曲从调性音乐的角度，运用了半音化交替的方式，与中国古代诗韵的结合非常巧妙。成为当代艺术歌曲创作里程碑式的作品，因此而荣获“80年代中国艺术歌曲创作”金奖。可以毫不夸张地说，此曲丰富了中国艺术歌曲的宝库，它凭藉自己的实力成为音乐会上常演不衰的经典曲目。月落乌啼霜满天，江枫渔火对愁眠。姑苏城外寒山寺，夜半钟声到客船……应该说，在海外难能有机会欣赏到这样高水准的艺术歌曲，作为中国音乐学院的声乐研究生，朱佳莉对黎老先生的这部遗作，应有她独到、不俗的诠释。

接下来，我注意到有两首西方古典作品，莫扎特的《美妙时刻即将来临》，和贝里尼的《啊，满园鲜花凋零》。前者是世界十大名歌剧之一《费加罗的婚礼》中的一个著名唱段。这部四幕歌剧描写了作为平民的费加罗，同垂涎于她未婚妻苏珊娜的美貌的贵族主人之间的斗争，最终以机敏幽默而取得胜利。这部剧是莫扎特多部歌剧作品中最为著名的一部，是欣赏莫扎特歌剧的入门之作，也是中国乐迷最熟悉的一部歌剧。《美妙时刻即将来临》作为这部歌剧的重要唱段，朱佳莉将为听众再现这位天才作曲家的风采。《啊，满园鲜花凋零》是贝里尼的三幕歌剧贝里尼《梦游女》中的唱段。此剧是他在1831年30岁时写的作品，也是他一生写出的最完美、最有特色的作品。19世纪前叶的意大利歌剧，正值美声唱法（Bel Canto）成熟辉煌之际，又汇入浪漫乐派的抒情乐潮，因而迎来了意大利歌剧质与量的辉煌年代。贝里尼的音乐优雅细腻，而且带有很浓厚的诗意。尤其以《梦游女》最具代表性，音乐既单纯明快又典雅富丽；既有古典的格调，又不失浪漫情调。旋律中巧妙地交织着忧愁和柔美，愈显动人魅力和情趣。贝里尼的纤巧细致，还体现在作品中常出现美声唱法的高难度段落，这种难度并非为了炫技，而是与美妙的旋律水乳交融。所以有人称他为歌剧音乐的萧邦。演唱贝里尼的作品需要歌者有具备高超的声乐技巧和艺术修养，历史上许多著名的歌唱家，如帕斯塔，玛莉布兰，贝尔夏尼，格瑞西，鲁尼·琳达等，都曾争演剧中的女主角柯米娜。作为学习民族唱法出身的朱佳莉，敢于挑战意大利歌剧里这一高难曲目，令我十分惊讶，并庆幸休斯敦的观众有了大饱耳福的机会。

除了音乐会所显示出来的经典性外，使我印象极深的是音乐风格的多元和差异。经验告诉我，融多样风格流派于一炉，集不同地域、不同民族、不同时代的音乐元素为一身的演唱家，应该是成熟的大家。但年轻的朱佳莉给我的印象，却使我很难相信她能一如沙场的统帅，信心十足地驾驭指挥诸兵种合成作战——象拿破仑，朱可夫那样（请原谅我这个军迷不恰当的比喻）。《思恋》（维吾尔族民歌）那飘逸绵长的旋律线，牵动着听觉，去感受那帕米尔高原的灿烂阳光，皑皑白雪，寥廓西域的美丽图景。从《枫桥夜泊》体味古人的玄远和空灵，以及如泣如诉，清幽委婉的游吟；切换到莫扎特天使般迷人的微笑，和永远在顽皮和欢快中透露出那丝丝的忧伤；从谷建芬打动亿万听众的时代强音《那就是我》，幻化到贝里尼那永恒的波光粼粼、那无人取代的细腻咏叹。然而她又令我相信，她会用她清新纯美的歌喉为我们传递这一切，因为她是中国两所优秀学府（沈阳音乐学院，中国音乐学院）培养出的优秀歌手。

音乐会下半场的第一个作品不禁令我莞尔，因为我看到了乔治·格什温的《夏日时光》。对于我们这些身居海外的华人来说，乔治·格什温这个名字应该不会感到陌生，但我还是想在此花些笔墨来谈谈他。提到此人，大家会立刻想到《蓝色狂想曲》和《一个美国人在巴黎》。

乔治·格什温（George Gershwin,1898-1937）在美国音乐史上占有重要地位。美国音乐长期受欧洲主流音乐影响，到了20世纪初才有明确表现美国国民性格的音乐出现，先驱者便是格什温。他将美国大陆流行的通俗爵士乐，运用在传统音乐中，综合了欧洲音乐艺术，爵士乐，黑人歌曲等多种形式，创造出交响爵士乐，成为了美国音乐的特色。其代表作《蓝色狂想曲》，被认为是“容许爵士乐从酒吧间探出头来”的第一个成功的尝试。他的舞台剧与电影歌曲，也成为后来爵士乐和歌曲创作所仿效的标准。他于1924年发表交响曲《蓝色狂想曲》，获得巨大成功，成为世界级作曲家。1928年他赴巴黎休养，创作了管弦乐《一个美国人在巴黎》。1935年他创作了影响巨大的黑人歌剧《波吉与贝丝》（Porgy and Bess）。这是史上第一部黑人音乐剧，也是爵士乐首度以音乐剧形式在剧院演出。其音乐别具一格，以爵士乐为灵魂，以黑人灵歌为旋律，因而特别受美国听众的欢迎。剧中许多唱段长期流传不衰，在北美成为家喻户晓、脍炙人口的名曲。《夏日时光》便是其中的一首，这首歌曲不仅成为美国名歌，在全世界也广为传唱，评论界称其为美国的《摇篮曲》。

夏日时光，生活悠闲，鱼儿跳跃，棉花收割，爹地有钱，妈咪漂亮，嘘，宝贝乖睡别哭闹。这首描写美国南方农村田园生活的名作，将由一位来自中国的姑娘演唱，倒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。这不仅仅是此曲与上半场许多作品风格相差悬殊，更因为作为爵士乐演唱时的即兴和随意性。《夏日时光》因其旋律意境优美动人，吸引了众多爵士乐手争相以各种形式翻唱和诠释，该曲成了爵士乐中的标准曲目。如果你仔细听过《夏日时光》的不同版本，你就会发现不同的演唱版本各具有的独特味道。这正是爵士乐的真正魅力所在——即兴，再即兴，绝不重复自己。即使是同一个歌手，在不同的时间和环境，因为情绪的变化，也会把同一首歌曲演绎的别致而绝不雷同。我想，这首歌对于每位歌手，尤其是来自东方，文化背景截然不同的歌手，应该是个不同寻常的挑战。朱佳莉的演唱，一定会是朱佳莉版的《夏日时光》。

至此，朱佳莉并未满足艺术上的探索，花鼓小调《洗菜心》，和传统京剧《霸王别姬》中的唱腔《看大王在帐中》，将为她表现风格的色彩斑斓添上浓重的一笔。湖南花鼓戏小调已有二百年的历史，流传至今的多是比较原始的民谣、山歌、城市小调和丝弦小调，仍保留着原生态的气息，《洗菜心》当属其中的佼佼者。记得在国内歌坛，不少湘妹子唱着花鼓小调，走出湘江，走向全国。朱佳莉的现任研究生导师金铁霖的许多高徒，就曾是这样的花鼓歌手，例如曾红透半边天的李谷一。这首花鼓小调定会以那自然流畅，得意风趣，富于生活气息的花舌唱腔征服美国听众，犹如当年湖南菜征服了老布什总统一样。朱佳莉对我说，京剧演唱也是她专门选修的一门功课，对于那些喜爱国剧的戏迷们来说，朱演唱的《霸王别姬》应该是值得一听的。《看大王在帐中》这段京剧南梆子，当年曾是梅兰芳老先生的绝活儿。我听过这位大师的原始录音，每当唱至“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”时，都会引发观众的叫好和掌声。京剧艺术体现了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，作为中国歌手，掌握戏曲艺术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项基本功。我钦佩朱佳莉的眼光，认同她对东方艺术底蕴的青睐。也由于她的这段唱腔，使我有机缘在这场音乐会为她操琴伴奏。作为她的同乡，也作为音乐上的同路人，我为有这一合作而感到高兴。

当我要结束这篇文章时，想起朱佳莉送给我的她自己的演唱会CD，我将它放进播放音响，启动按钮。传出的音乐是那么纯净，甜美，有如一股叮咚作响的清泉喷涌而出，直沁心扉。我想，每个历经寒窗十数载的艺术家，所期待的，不正是这美妙的一刻么！